輪胎卷攜著碎雪翻飛,荒蕪的雪原之上,一輛越野車好似低吼的野獸,全速疾馳。
安卿魚雙手握著方向盤,將油門踩到了最底端,凌亂的黑髮披散在白大褂上,雙眸緊盯著地平線的盡頭,眉頭緊緊皺起。
短短的幾天內,安卿魚已經第二次利用分身重生,加上之前那幾次,安卿魚在滄南市地下準備了近兩年的分身儲備,已經幾乎用完。
即便解剖獲得了十切鬼童製造分身的力量,但安卿魚畢竟不是「神秘」,製造分身對他而言,依然是一個極其耗費時間與精力的過程,即便全身心的投入製造,製造一具分身也至少要花費四個月的時間。
成為守夜人之後,安卿魚便一直跟著林七夜滿世界亂跑,根本沒有充足的時間定下心來製作分身,這次重生之後,只剩下最後一具還躺在冰棺之中,作為他最後的底牌。
不過現在安卿魚擔心的,並不是這些。
他看了眼地圖,從副駕上拿起一隻對講機,按下按鈕:
「我是安卿魚,聽到請回答。」
他沒有調頻,甚至連音量都沒有打開,他心裡很清楚,就算不將信號調節至任何一個頻道,只要他握著對講機,江洱就能捕捉到他的信號源。
很快,江洱的聲音便從對講機中傳來:
「收到。」
「現在神碑那的情況怎麼樣?」
安卿魚話音落下,對講機的那一頭陷入沉默。
「江洱?」
「……卿魚,我們現在帶著新兵,已經要到停機場了,等到了再說吧。」
安卿魚的眉頭皺了皺,心中閃過某種不祥的預感,還是開口道:「好,我馬上到。」
他猛地一轉方向盤,車輛便呼嘯著向停機場的方向疾馳,他踩著油門的腳越來越沉,臉色也越發的焦急起來。
沒多久,他就到了停機場附近。
安卿魚快步走下車,顧不得自己凌亂糟糕的形象,直接走上前,只見簡陋的停機場中,新兵們一個個都低著頭,沉默的登上機艙,眼圈有些泛紅。
六百多個新兵,沒有一個人說話,就像是一群機器,有序的列隊前進。
整個停機場,死寂一片。
沈青竹獨自坐在停機場的門口,滿是血痕的手掌夾著一根煙,煙並沒有被點燃,煙嘴卻已經被兩隻蒼白用力的手指夾的扭曲不堪。
江洱的棺材就擺在他的身邊,一襲白裙的江洱飄在空中,見安卿魚來了,雙唇微微抿起,下意識的避開了他的目光,低下頭去。
安卿魚環顧四周,再也沒有見到其他【夜幕】小隊成員的身影。
他的心頓時沉了下去。
他邁步走到沈青竹與江洱身邊:
「怎麼回事?發生了什麼?」
聽到安卿魚的聲音,雕塑般的沈青竹似乎回過神來,通紅的雙眸緩緩閉起,夾著扭曲煙捲的右手微顫著將煙遞到嘴邊,一縷火苗燃起,點燃了煙頭。
他深深的吸了一口,沙啞開口:
「七夜他……戰死了。」
聽到這句話,安卿魚的腦海中彷彿閃過一道晴天霹靂!
他獃獃的在原地站了許久,像是失了魂,喃喃開口:「死了……怎麼死的?」
「他為了守住鎮國神碑,動用了鬼神引,一個人攔住了一位九柱神,拖到了人類天花板和大夏神趕來。」
「鬼神引……」
安卿魚念叨著這三個字,身體微微顫抖起來。
「黑王沒能攔住他們?曹淵,曹淵呢?」
「曹淵變成黑王,被西王母鎮壓,後來天庭從戰場回歸之後,他和七夜的屍體一起被大夏神帶回了天庭,然後就消失了。」江洱補充說道。
「那胖胖呢?他不是沒有參與戰鬥嗎?他去哪了?」
「他……失蹤了,在剛打起來的時候就失蹤了。」
安卿魚沉默著站在原地,斗篷下的雙拳緊攥而起,密集的血絲攀上鏡片後的眼眸,他的呼吸粗重無比。
片刻之後,他緩緩閉上了眼睛。
「我知道了。」他的聲音平靜了很多,「帶著新兵們,先回上京吧……」
聽到這句話,沈青竹的身體微微一震,他和江洱同時抬頭看向安卿魚。
「不用這麼看我,七夜不在,就由我來指揮隊伍。」安卿魚的眼眸中,沒有絲毫的波瀾,就這麼靜靜的與兩人對視,「當務之急,是先將這些新兵安全的送回總部,天庭那邊的事情,總部應該會給我們一個答覆。」
「但是……這支隊伍,現在只剩三個人了……」
江洱苦澀的開口。
「三個人怎麼了?就算只剩下一個人,我們也是【夜幕】,該我們履行的職責,一樣也不能落。」
安卿魚背起地上的棺材,以一種不容置疑的語氣,淡淡開口,
「聽我的,回京。」
沈青竹沉默片刻,將煙丟到了雪地之中,轉身向飛機走去。
「卿魚……」江洱似乎還想說些什麼,安卿魚便打斷了她。
「我沒事,你去檢查一下飛機的信號裝置,看能不能在飛機上就先和總部那邊聯繫。」
「……好。」
江洱乖乖的飄向飛機。
等到所有人都登上飛機,背著黑棺站在原地的安卿魚,身形突然一晃,猛地一拳砸在了腳下的雪地之中!
雪花飛濺,密集的裂紋在大地之上蔓延,安卿魚勻稱的胳膊上青筋一根根暴起,表情扭曲而猙獰。
「該死……」
他緊咬著牙關,縷縷鮮血自牙縫間滲出,接連揮拳砸入大地,發泄著自己心中的怒火與悲憤。
他的拳尖一次又一次的破碎,癒合,等到他收回手掌,深吸一口氣,走向飛機機艙的時候,神情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。
他就這麼在無數新兵們的注視中,穿過機艙,來到了駕駛室前。
就在他打開駕駛室的大門的時候,一個身影踉蹌著從門後跌了出來,安卿魚迅速抓住了他的手腕,看清他的面容之後,微微一愣。
「胖胖?」
百里胖胖向外張望一眼,確認沒有別人注意到這裡之後,拉著安卿魚進入駕駛室,反手將門鎖了起來。
「你怎麼在這裡?」安卿魚不解的開口。
百里胖胖虛弱的躺在地上,蒼白的臉上沒有絲毫的血色,他輕輕撩開衣角,指了指自己腹部那道猙獰恐怖的血痕,無奈的笑了笑:
「這傷……我自己治不好,卿魚,就看你了。」